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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问我影史至今哪位导演最为惋惜，皮哥会毫不犹豫地说出“胡金铨”的名字。
邵氏三大导演之一的胡金铨，擅长拍摄意境高远的唯美武侠片。他的作品大多艺术价值极高，他也有着极为“自我”的追求。只是这类风格作品并不受当时的观众所喜好，上映后十有八九票房惨败，其导演生涯也充满了悲剧色彩。
但在1992年，艺术大师胡金铨却罕见地拍了部商业奇幻武侠片《画皮之阴阳法王》，甚至请来了王祖贤、郑少秋、洪金宝、林正英等一众明星大咖助阵。
然而这样一部集合明星阵容的作品，却未能取得成功，在香港仅上映6天便被撤下，最终票房定格在132万港元。
更悲剧的是，胡金铨从此陷入困顿，直到1997年去世都再没有新作推出，这部并不完美的作品竟成了他的遗作。
时至今日二十多年过去，关于这部作品仍有着不少疑问：胡金铨为什么要“一反常态”拍摄这样一部商业片？为何这部影片在上映后又落得如此败局？
今天皮哥就和大家聊聊这部电影的前尘往事。
01、大师胡金铨晚年内心的“症结”
1982年，在推出《大轮回》和《天下第一》两部电影之后，胡金铨便“封锁”了自己的武侠片版图，此时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——要把《华工血泪史》搬上大银幕。
他从1982年就开始筹备，但辗转10年仍无法筹措到足够资金，找到的投资人普遍前一句还在歌颂伟大，后一句就变成“爱莫能助”。
没人愿意投，那只好自己去“挣钱”，于是胡金铨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新计划：效仿徐克、王晶等人拍一部商业大片，只要在票房上有所建树，便可让《华工血泪史》迈出第一步。
为此他“破天荒”地迎合市场，在故事上做了很大的妥协，削弱了以往作品中的江湖质感，试图打造成一部最受观众喜爱的《倩女幽魂》式奇幻武侠片。
在演员阵容上，胡金铨同样罕见“大手笔”，他找来了香港奇幻片的“半壁江山”——《倩女幽魂》系列的王祖贤、午马和刘洵，开创僵尸类型片的洪金宝和林正英，以及《新蜀山剑侠》的郑少秋都悉数加盟。
从题材到演员，都是当时香港影坛最具号召力的，业内也预期胡金铨这次可以打破“票房魔咒”，胡金铨本人同样信心满满。
02、影片讲述的奇幻故事
《画皮之阴阳法王》改编自《聊斋志异》中的《画皮》故事，这个片名带着一股浓浓的土味，似乎和现在的网络大电影风格类似，但简单的片名也直观明了，配上演员阵容，或许反而能提升吸引力。
故事的开头也和小说《画皮》的情节大同小异，落第书生王顺生(郑少秋饰演)偶遇美艳少妇尤枫(王祖贤饰演)，因得知她是从某大户人偷偷溜走的小妾，便起了非分之想，欲纳之为妾。
王顺生的原配妻子陈氏却发现尤枫原来是画皮女鬼，夫妻二人大惊失色，王顺生冒死往二龙沟清风观向玉清道人张道灵(刘洵饰演)求助。张道灵便和他的师兄冯道人(午马饰演)一起下山会女鬼，也就此得知女鬼尤枫的身世。
原来在阴阳两界间之间出现了一个中间地带，叫做阴阳界，由一个修成法力的阴阳法王掌管。这个法王是不人不鬼、不神不仙、不道不佛的存在，他在阴阳两界之间截留那些路过的鬼魂，阻止他们转世投胎，以壮大自己的实力。
尤枫生前是一名戏子，一次在台上表演时发生了意外，死后却被法王截留在阴阳界，使她不能再转世投胎。尤枫趁法王不备才逃走出来，假如被抓回去，便要遭受严重的惩罚。
尤枫向张道灵和冯道人求救，但两人法力不高，难以对付法王，只好带着尤枫向得道高人太乙上人求助。而此时法王为了追踪尤枫，也来到了阳间，附身在王顺生的身上。
太乙上人带着张道灵和尤枫去找法王，一路上斩妖除魔，又与法王大战上百合。法王最终还是及不上太乙上人的法力，在顽强抵抗之后还是被消灭。
尤枫最终得以投胎转世，临行前她除下自己脸上的画皮，露出本来的面目，转世后竟然成了王顺生与陈氏的儿子。
03、胡金铨在这部电影中的“变与不变”
虽然是一部奇幻武侠片，但从电影的场景打造上，我们还是能看到胡金铨以往作品的一些特色。
整部影片电影在山西大同、五台山和北影厂取景，依照胡金铨的喜好，自然少不了令人赞叹的景观，像五台山零下20度的雪景便美如画。
阴阳界的部分是在十三陵和怀柔拍摄的，也尽显胡金铨电影的大气。运镜缓慢，以人物的行走和场景的转换来推进剧情的发展，也符合胡金铨一贯的做法。
此外太乙上人带着众人前去法王的老巢，一路与鬼妖斗法，也和《侠女》中的表现手法非常相似。
剧情角色部分，胡金铨也根据个人的感悟对原著进行了改编，比如王顺生、陈氏与画皮鬼都是出自《画皮》原小说，阴阳法王却是胡金铨的“私货”。
因长年旅居美国，胡金铨有感于自己离开故土日久，从生活习惯到心态都已经和国人很不一样。而在美国也始终被当成外人，遭受各种各样的歧视。
阴阳法王和他手下徘徊于阴阳两界的孤魂野鬼，便和胡金铨的处境类似，始终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，难容于天地。因此“阴阳法王”的设定有其独特的文化内涵，是胡金铨借古讽今的一种表现手法。
不过在一些特有的奇幻元素运用上，也能看出胡金铨的“妥协”，目的就是让观众喜欢。
比如斗法过程的法器、灵符等特效，其实和《倩女幽魂》和林正英的那些僵尸片如出一辙。
王祖贤、午马、刘洵、洪金宝这些演员本来就是出自这两类电影，更何况还有僵尸道长林正英的客串，他们的参演也能让观众认可电影的“正统性”。
04、影片的最大问题
皮哥认为，《画皮之阴阳法王》的最大问题主要出在三个方面：叙事节奏、人物塑造和视觉特效。
胡金铨的初剪版片长是2个多小时，但他没有最终剪辑权，或许是为了增加排片，电影在上映前又被剪成了95分钟，大量情节被剪掉，电影的叙事也因此受到影响。
这也是为何片中很多情节都很突兀，甚至前后矛盾，比如王顺生的妻子陈氏明明已经被法王勒死，片尾却又再次出现；冯道人刚出场时在夜里卖狗肉面捉弄王顺生，也不知道是何用意；太乙上人送给王顺生的女鬼画，也出现得莫名其妙。
人物塑造方面也没能达到胡金铨以往作品的水准，这也是观众评价不高的直接原因。
比如一开始出现的书生王顺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，想入非非又胆小怕事，人物性格刚刚立起来，转眼却被法王附身，变成另一副模样。
女鬼尤枫除了表现身世可怜之外，全程都以布罩面，裹得严严实实的，既无性格特点，也缺乏美感。
而张道灵、冯道人、太乙上人、紫衣道人等这些道士，也只表现出他们降妖伏魔的本事，没有多少表现人物性格的戏份。
相比之下，作为反派的阴阳法王更为出彩，能够看到他的嚣张跋扈和工于心计，是片中一大亮点。
影片特效的落后，也让整部电影的观赏性打了折扣。
客观来说这也非胡金铨所能掌控，毕竟这不是他所擅长，也难以具备像徐克、程小东那样上天入地的创意。因此片中几场特效和打斗的段落都难以令人满意，打得热闹却不好看。
05、令人惋惜的结局
特效不行，也没有好的故事，角色情节又无法自圆其说，最终《画皮之阴阳法王》上映后短短6天便被替换下线（上映时长见下图：1993年9月18日—9月23日），总票房132万港币，排名香港年度票房第117位（本土片第一名为《唐伯虎点秋香》，票房4017万港币）。
影片的票房失利自然也毫不让人意外，而这一切也似乎印证了胡金铨的“落伍”。
他的电影很优秀，但进入90年代之后，已经渐渐跟不上时代了。
电影的失利也令胡金铨遭受重创，生活一度陷入困境，也再难推出新的作品。
但他仍然排除万难推进《华工血泪史》的拍摄工作，直到1996年年底，才获得英国Goldcrest公司的一半投资；张家振、吴宇森的美国公司则承担了另一半，准备在1997年开春正式开机。
到了1997年1月，为了能够安心全力投入新片的拍摄，胡金铨在医生的劝告下决定先做个心脏导管气球扩张手术，然而1月14日手术后竟出现并发症，胡金铨于当天傍晚便去世了。
一代影坛传奇终带着未了的心愿离开了人世，令人感叹天意弄人。
2000年时吴宇森曾想完成胡金铨的遗愿，拍摄《华工血泪史》，但直到2008年他完成《赤壁》时仍然不见动作。至今已经20多年过去，吴宇森现在也是有心无力，想必这部电影也很难完成了。
文/皮皮电影编辑部：热血丹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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